于是,他遥遥望着冷酷少年,礼数周到地作了一揖,言笑晏晏:“多谢少将军救命之恩,将军威武!”各家子弟也是灵光一闪,有样学样,一个比一个真挚地感谢孟忘贫。
一派作风,倒像是惯于迎上逢下的官场子弟。
话语嘈杂,冷冷的孟忘贫似古井无波,黑衣一翻,身轻如燕地跳下树来。
奉承话还没说完的一些人心中一惊,心中担心反思着是否刚才哪句话说错了,一阵惊慌失声。
这个少将军依旧沉默,眸中连众人的身影都未映入,如此这般地“目中无人”,却直直地走向了暮河,目的明确。
一路上这些子弟纷纷空出路来,俯首称臣,点头作揖。
沧横州北都少城主林非非,此前也端详了片刻暮河不受灾运影响的异状,却未发现他身上有何特别。于是,她左手拈花掐决,一面满是裂纹的青铜古镜飞旋着闪现出来了。
古镜外框很新,镜面却已是锈迹斑斑,蛛网般的裂纹密密麻麻。
暮河身形映在镜中,温润似玉,平淡如水,只是眉宇间一道浓重黑气久久不散,而其怀中双手间,却是浅淡如薄雾的青色烟霞。
见了镜中形,林非非长叹了一口气,念念叨叨:“又……不是!”
她生性英豪,从不比男子少一分气概,此刻细语却失魂落魄,明珠一般的大眼极力睁着,仰着头,生怕泪水连珠……
古镜中照映的一方天地中,除了暮河,在一个角落里,还有一个白袍少年。少年身上说是白袍,其实也只能从衣领处才能见些白色,衣袍其他几处,皆是污泥浊色,破旧褴褛,早没了本来面目。
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,便是灾神游岁,沧横州尚未被封立的凡胎神明,身上背负着一州之大的灾运。正是因此,他虽贵为神明,却让百姓惶惶不安、避之不及。对于孙楚天这类人,更是轻则言语责骂,重则喊打喊杀。
林非非见到了褴褛少年的身影,刚刚还殷切寻找的动作却停止了,不知道面对游岁该说些什么。
“少将军”这个称谓,在沧横州总能得到最多的尊重,众人垂首拱立,在空出的宽阔山路边噤声。
孟忘贫路过林非非身边时,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,高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,传音道:“堂堂林氏一族不一直都将人视作牵线木偶,随心所欲地操纵么?看来数千年的心傀传承也不过如此呀!啍啍……”
一向不服输的林非非出奇地没有反驳他,只是收起心底悲伤,亦传音道:“孟将军要的,我林非非早已备好了,还望少将军尽快按照协议,找到三世福泽之人。”
林非非转头,没再看似乎不可一世的孟忘贫。
见她要走,孟忘贫也不急,慢慢地说道:“还要找么?不就在眼前!那个少年,能被小桑亲睐,可不是福薄之人。”
林非非甩了甩束成马尾的短发,口中一哼,道:“果然只是承袭的下三品镇国将军,眼光比这些个黄毛小子又好得到哪里去!三世福泽的气运为三色,这个少年虽还顺眼,但除去夫诸的黑色灾运、小桑尊身上的青色气运,本身并无任何一色的气运。他连福泽都没有,更别谈万万中无一的三世福泽了。”
孟忘贫难得地勾了勾嘴角,说道:“是吗?可我却好似跟他有过一面之缘。他虽无三世福泽之运,却有能力不修来世,今生无尽……而且你不没发现你手中的古镜,多了一道裂缝吗?”
古镜是林族此地分支偶得的宝物,因其能够察运辨虚,因而被林非非借了来。此宝在她手中时日不长,没有察觉到镜面多了一道裂缝倒也不奇怪,被提醒后,瞬间便察觉到了这一细节,那张英气的脸庞也开始变得阴晴不定,心存思量。
可很快,她便咬了咬牙,望向了还在打坐调息的白皙的少年。
……
“这世上,命运什么的果然最不靠谱呀!唉……”寄书在萧中看着那个白袍褴褛的少年郎,感叹道。
暮河在心神中听见这话,无奈又心酸。寄书又叹了口气,奄奄地道:“周围人一多,心就越软,沉寂了无数岁月的记忆竟这么简单地跳了出来,真是不争气呀!……暮河你知道吗?你身前七八丈处的大树旁,藏了个很可爱的小少年呢。只是……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