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北扔掉手里那个磨秃了皮的排刷,抹了一把脸上的油彩。
暗红色的颜料顺着他的鼻尖滴进泥水里,冒出一股子奇怪的腥气。
“画完了。”
他拍了拍发酸的胳膊,看着身后那堵摇摇欲坠的烂尾楼。
整面墙被厚重的色彩盖住,像是一块从地狱里揭下来的陈年老皮。
夜枭坐在旁边的废铁堆上,咬了一口剩下的和牛包子。
“动静弄得有点小啊,陈北。”
陈北嘿嘿乐了两声,指了指天空。
“夜哥,这画不是给人看的,是给这城看的。”
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带着电线的黑色方块,按在墙皮的裂缝处。
与此同时,江城北区,点金大厦顶层。
王梓涛正盯着手里的红酒杯,看着液体在玻璃壁上挂出一圈红痕。
“少爷,全城的公关都动起来了。”
赵诚推门进来,擦着脑门上的虚汗。
“那帮拾荒者的黑料已经顶上了热搜榜首,评论区全是骂他们的。”
“现在全江城都觉得南郊那是垃圾堆里的毒瘤,必须铲掉。”
王梓涛抿了一口酒,嗓子眼里出一声闷哼。
“名声搞臭了,剩下的就是动刀子了。”
话音刚落,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突然亮起一阵刺目的白光。
王梓涛下意识挡住眼睛,酒杯里的红酒晃了大半出来。
他推开桌子冲到窗前,整个人僵在原地。
对面的摩天大楼,原本播放着昂贵香水的巨型幕墙,现在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。
不,那不是镜子,那是南郊废品站的那堵烂墙。
由于李赫的信号干扰,陈北那幅《盛宴》被一比一地投影在了全城的玻璃幕墙上。
画面左边,几个缺牙的老头围着油桶火堆,手里抓着流油的肉块,笑得没心没肺。
右边,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蹲在金币堆成的大山上,正张开大嘴吞吃着那些发臭的钱。
那个男人的脸,被画得极长,五官扭曲得像是被开水烫过的塑料。
最要命的是,那男人的领带上,清清楚楚画着王氏集团的家徽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东西!”
王梓涛嘶吼着,伸手去抓窗户上的百叶窗。
“快!让技术部掐断信号!把电源拔了!”
赵诚抖着手,屏幕上全是一串串疯狂跳动的红色代码。
“少爷……断不掉!信号是从市政底层协议里冒出来的!”
“它们把这些画定义成了‘城市背景光能补偿’,只要天没塌,这画就一直亮着!”
此时,全江城的手机再次发出凄厉的震动。
原本那篇谩骂废品帮的黑稿,在被点开的一瞬间,自动跳到了一个直播间。
屏幕里没有滤镜,只有一段晃动的镜头。
画面的一侧,是王梓涛在顶级会所里,搂着名媛,往价值十几万的香槟里扔冰块。
画面的另一侧,是一个没腿的残疾人,正在南郊的泥地里,用手一点点抠着报废电路板。
视频底下,一排大大的红字像是在渗血:
【谁在喝你的血?谁在吃你的肉?】
一段用冷冰冰的合成音念出的旁白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。
“你为了一个月三千块的积分,每天在格子里坐十六个小时。”
“他为了今天下午的一场球赛,直接烧掉你三十年的养老金。”
“如果你觉得这种生活是天理,那我就给你看点不讲道理的。”
直播画面一转,切到了废品站。
独眼龙正领着一帮汉子,把刚从王家货车上卸下来的和牛,一块块分给那些排队的拾荒者。
一个老太太接过肉,手哆嗦着,对着镜头抹眼泪。
“以前……以前这肉是神仙吃的,俺们这辈子都没闻过味儿。”
“多亏了夜老板,俺今天想给孙子包顿饺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