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秋雨冷,淅淅沥沥的打在长斜生枯草的乌青瓦片上,将这缝隙里的最后一丝生机夺去。
暮河踢了踢被子,将脚探出去一截,企图散散浑身的热气。窗外的景象一成不变,只不过窗户纸上的破洞更大了。
冷风吹入,化作刺骨寒,但似乎浇不灭暮河身上升腾的热气。十阵秋雨十阵寒,龙首镇的寻常人家早己翻出了夏天晒暖的棉被,而暮河依旧盖着薄薄的一层柳絮被。或许,自己并不属于这里,清河的水是怎样奔流而来的呢?
四下寂冷,黑暗中的暮河翻来覆去,略有苦涩地幻想了一下自己的身世,是不是像小镇里说书先生所讲的一般,有着不得已的苦衷,这才将襁褓中的骨肉弃于波涛滚滚的清河水中。
时间在清河水的奔流之下消逝,暮河睁着眼睛思考到了天明,可一切都没有改善,只是会让暮河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去苦思自己的身世。
萧萧冷雨总是得理不饶人,本来令暮河期待的清晨变成了一个忧烦的时间。
暮河换好衣物,却不着急开启新的一天,悠闲的走到院中储水的大缸,在平镜般的水面上映了映自己的英姿,轻轻一笑,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。
院中角落残存着几处未彻底融化的冰碴,说实话,暮河心中还有着几分窃喜,因为这证明着自己天赋神通的强大。不过,这可不能让阿爷知晓,不然定饶不了自己。
“暮儿”
听见身后的声音,暮河有些心虚,却依旧一脸镇定地回头。
“阿爷,早,我这就去打渔。”
“等会,你进屋来,我有话说。”
“嗯”
暮河见阿爷神色柔和,只以为阿爷要责怪自己莽撞。等进了屋,爷俩对面坐下,老李头沉吟片刻,双目认真地看着暮河。
“暮儿啊,阿爷后悔了,不该将你带入那个世界。老天让你逃出来了,我却因一己私欲又将你牵扯回去。你非我李家后辈,半年前的话亦只是醉酒之言。你是个好孩子,以后娶个好姑娘安安稳稳地生活,才是你的前路。”
“阿爷,您不想报仇了,您不是说过,不公非义中的冤魂,不是用敌人的血祭,便用自己的残魂请罪吗?”
“暮儿有心,阿爷知道,但这并不是你该背负的。你姓暮,不姓李。”
“阿爷……”
暮河本欲改变阿爷的决定,但一声震耳的爆响传来,整座小屋瞬间便炸成无数外向四周飞射而去,一丝抵抗之力都没有。
反应过来的暮河心中一急,可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无声无息,没让有半分躲闪的机会。
本以为必死的暮河被老李头护在身后,一层清蓝的光暮呈龟甲型将二人护往。那爆雷般的一击打在龟甲光盾上,将爷孙两人推出去数十丈才止往身形,留下一道笔直的痕迹。
灰尘弥漫,土石四射,这老李头身上气息一变,周身水汽弥漫,枯瘦松弛的手掌上凝结了四道冰印,已经准备随时击出。
暮河噤声,同样运转真气,双手上笼罩起两团森白寒气。
这漫天的尘埃落下,一道魔气森森的身影出现在爷孙二人面前。
只见这道缭绕着黑气的身影在半空中立住,一双无喜天怒的眼睛透着冷漠,原本俊秀的左脸上却刺着一个婴儿拳头大的黑色骷髅头,脖劲上一串半大头骨制成的佛珠,遮往了从后颈向下巴延伸的一道伤疤。
头骨佛珠轻摇,蜈蚣般的伤疤尽显狰狞之态。临敌的暮河愈发不敢大意,将自己真气极力运往掌心,仿佛随时要拍出不知是否能起到作用这一击。
但接下来的一切却出乎暮河意料,身旁的阿爷浑身轻轻抖动,紧缩的面皮关下住眼眶里的泪珠,连线般从下巴坠出,微举着双手的身体更是向前踉跄了几步。
“宗儿,你怎么成……,爹好想你……”
“……”
暮河见到这一幕,心中亦明白过来了。阿爷曾隐约说过他还有个叫李天宗的儿子,当年李家遭遇横祸,一父一子逃得一命,但又在途中离散,从此分隔天涯,想不到今日能够重逢。
寒风冷冽,鼓吹起半空中狰狞男子宽大的衣袍,一道又一道伤疤交错,让人不忍直视。